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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节

 

而穆景行心里的别扭,则是出于一种挣扎。他既已下定决心赴北境,便明白自己不应在这时再招惹什么。可是这会儿,无论他睁眼闭眼,脑子里全是那个白花花的画面……

朝思暮想之人,如此直白的坦露于眼前,这种冲击足以令人冲昏了头脑,再不被任何礼教与理智缠缚!何况她此刻里里外外穿的都是他的衣衫,他每看一眼,都更添莫名的亲密感。

想及此,穆景行不自觉的暗暗握紧了拳头。若是可以,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!他心心念念想要的,如今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
可当穆景行满心满眼被邪火烧灼着看向佩玖时,却看到了她悄悄抹泪,他旋即又醒了过来。越是情之深种,便越是顾虑良多。他可逞一时之快,却要将一个姑娘家推进万丈深渊,令她万劫不复!更何况还是他赌誓发愿要守护、要疼爱的姑娘。

就见那青筋暴起的拳头,渐渐放松开来,舒展的垂在身侧。

“待得过会儿衣裳烤干,我便与你先回京城禀报父亲母亲,留这两百人继续在此搜寻,同时也回京再调拨一些人手来搜远一些。”

佩玖闻言抬头看了看穆景行,见他神色笃定,便乖巧的应了声:“嗯。”再低头时,她复又紧张起来,想到过会儿怕是还得更一回衣。

因着佩玖所乘的马车已被洗劫时砍坏,军中又无马车,故而回京时佩玖也只得与旁人一样乘马。

下了山,穆景行率先翻身上马,骑到他的那匹碧骢驹上等佩玖。佩玖自行去隐蔽处换回了自己的衣裳,回来时,站在马下将那件外袍递还给大哥。

穆景行接过衣服准备亲手放回衣厢内,却发现只有一件,随口问了句:“还有一件呢?”说话同时,他垂眸看向马下的佩玖。

他原也并未多想,只以为是妹妹觉得那里衣贴身穿过了,便不适合再还回来,于是随手给扔了。可他话问完,却见佩玖不自觉的伸手握紧了自己领褖,眼神慌张。

穆景行旋即明白了些什么,将佩玖上下打量一番,心下便有了定论。佩玖这是被在野外更衣的意外状况吓着了,故而未敢再如先前那样全部更换,面是保留了里衣又套上了她自己的裙子。因着她身姿荏弱纤细,这才不易被人察觉。

“行了,上马吧。”穆景行不忍看到妹妹再露窘态,打断了问话伸手拉她。

佩玖被大哥拽上马去,老实拘谨的坐在前头。就见大哥双臂环在她的身侧紧紧拽住缰绳,然后她耳边炸起一句:“驾!”那马儿便奔腾起来!

大梁的女子们是极少有骑马的,虽佩玖身在镇国将军府这等武将之家,却也自小守了贵女礼仪,出门只坐香车软轿,从不曾骑马,更莫说是与人同骑。白日逃命之时,佩玖是头一回上了府里侍卫的马,而当时因着追兵就在身后,加之没跑出两步就被打落下来,故而并未有何深刻体会。这会儿,却是人坐在如此高大的马背上,一路猛颠着奔驰起来!不禁心下又觉刺激,又觉紧张。

似乎是感觉到佩玖的害怕,穆景行稍将马速放缓,使得颠簸轻了许多。这行进速度一放慢下来,穆景行便时不时的走个神儿,比如那绸滑的长发撩在他脸上时,比如看到那男子的里衣领边儿从裙中露出时,都能让他无法自抑的心乱一瞬。

子夜时分,穆景行带着佩玖回到了京城,随行只有恭六护驾。穆景行勒住马,命恭六想法子去找辆马车来。

时已至深夜,马车自是不好找的,但辗转了几条街后恭六终于找到了一辆送完远程客正回家的。付了重金,那马夫便拉上佩玖往镇国将军府送去,穆景行则与恭六骑着马在一侧伴行。

恭六不蠢,不必问也知大公子这是用心良苦。将军既已明了大公子的心事,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即便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口,也是能避嫌着些就尽量避嫌。

到地方后,恭六唤了门房来开门,直到府中有多个下人看到小姐是乘坐马车回来的后,他才打发了马夫离开。

府里正是灯火通明,穆庾氏带着两个丫头一早便去南山上香,至深夜都未归,穆阎自然知道出了事,早已命人沿途追去,可惜那些人粗心大意的,只顾着往南山寺去问,却不知沿途多留意着些异样。故而几番查找下来,也是没有个眉目。

这会儿穆阎正与夫人在正堂等着一波又一波的回报,每每等来毫无进展的回报后,便失望的直叹,穆家今年是流年不顺啊!接二连三的出事。

菁娘这厢偶尔劝上几句,也是心急的不住向外张望。这会儿远远眺见穆景行和佩玖往这儿走,登时提醒穆阎道:“景行和玖儿回来了!”

正负手面壁的穆阎闻声惊转过头,果然见到一双儿女往这处走来,便急急迎上去,不待二人进屋便眼中放光的问道:“樱雪和你们婶母呢?”

佩玖正想从头到尾的复述一遍,却被穆景行抢一步道:“父亲,玖儿已是受了极大惊吓,不若让她先回房洗漱更衣,孩儿先将事情经过讲与您听。”

佩玖闻言先是一怔,心想大家生死未卜的,她哪还顾得上更衣洗漱这些。不过看到大哥扫量她身上的眼神,旋即便明白过来,大哥这是让她先回房换下他的里衣去。

穆阎与菁娘也点头,佩玖便不多言,匆匆行了个礼回汀兰阁去。等她将里里外外都换好,又简单梳拢了几下头发后,便急着又返回正堂。而此时大哥已然将事情的所有经过,都与父亲母亲禀告完毕。

穆阎与菁娘人在家中虽早猜到了她们遭遇不测,但眼下听完事件事,更觉凶险与后怕。菁娘两眼含泪的过来握上佩玖的手,一句话也不说,就默默的望着女儿流泪。

眼下她也的确不适宜说什么,一不能庆幸二不能感怀,因着穆庾氏与穆樱雪尚生死未卜。

父子二人在一旁规划搜寻方案,菁娘就抱着女儿哭,哭着哭着,菁娘听到穆阎说要去报官,再多调度些人手。她便止了哭声,回头提点道:“将军,玖儿既然说那些劫匪是光天化日的杀人越货,且手法老道,相信定不是干了一回两回这等买卖!之前京中也有不少富户家中走失过人口,多是指向南山方向,而官府多年来却根本破不了案,想来那帮人也暗中给了孝敬钱!”

妇道人家虽是大门少出,但因着心思缜密精打细算,也时常能有些独道的见解。被菁娘这一提醒,穆景行当即赞同道:“母亲说的极是!”

他又回头看着穆阎,继续道:“父亲,此事若假手于人,倒不知找来的是帮手还是信使。若真是黑白勾结,官府指不定会先去给那些人通风。届时樱雪与婶母的处境更加危险。”

夫人与儿子皆有此一虑, 穆阎也感觉有理, 只是想到在茫茫南山搜寻两个人, 如同大海捞针!

一时急道:“你的两百余人手, 加上府内的百余杂人, 想在诺大的南山范围搜找樱雪与你婶母, 也是难如登天!既然不能找官府, 那便以我的令牌去调动军营旧部!”

“父亲切莫急昏了头!眼下您是在京师之地,天子脚下,不是战场唯您独尊!”穆景行适时的一盆冷水, 将穆阎浇醒。是啊,他险些冲动铸成大错。

穆景行接着提醒道:“官府许与他们有勾结,但父亲与孩儿的知己好友却不会!”

“你意思是要将此事广为宣扬, 联合众府的私兵?”穆阎当即有些忐忑, 若如此做了,那些人卖了他的面子定是会出人出力, 但待人找寻回来, 怕是两位女眷的名声也要闹坏了。

穆景行自是看出了父亲的顾虑, 然他心下有底。赵德海的舆情网早已布满京城, 京城的舆论如何搅动, 基本可由他来轻松掌控。

说通俗些, 若是赵德海想搞坏谁的名声,便是那人只上街买了回菜,也能被他胡扯出花儿来, 沦为荡妇人人唾弃。反之, 若是赵德海想帮谁挽回名声,即便那人流落风尘一点红唇万人尝,他也可尽情讴歌,将她塑造成明珠蒙尘的侠女红拂。

故而这口舌相传的闺誉之说,倒也不是穆景行最在意的。再说以那些劫匪的习惯,想是也无心女色,只一心劫财杀人灭口。

但要说动父亲,他便只有换一种说辞:“父亲,眼下搜山的那两百余人,也并非孩儿的心腹。即便我们不再刻意去张扬此事,也是纸里包不住火,与其如此,倒不如拼尽全力先将人给救回。”

“好!”穆阎终是被儿子说动,再无半点儿顾虑,“为父这便逐府去搬救兵!”说罢,穆阎便出了门。

随后穆景行也写了几封亲笔信,派人以急报形式连夜送往各府。短短一个时辰,父子二人便又集结了四百余人手,一百多马匹,就着夜色奔赴南山。

整整六七百人,在南山经过彻夜的找寻,终于在天亮前,将穆庾氏带了回来!而穆樱雪,却仍是未能找着。

天刚亮,柳家的人便来了。柳公子和父亲母亲皆听到了消息,担心的赶来。

穆景行和穆阎皆去了南山,家中只余女眷们在。柳家人听穆阎说穆樱雪还未找回,便表示要在将军府等待,直到事情有了结果才能安心回去。

等到太阳落山时,穆阎和穆景行回来,准备报官再争取些人手。事到如今,已派各府私兵搜了一夜,那些劫匪早听到风声了,回避官府已然无甚必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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