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节
“小姐,怎么了这是?”刚转出屏风的香筠看到眼前这幕,不由得紧张起来,边问着边凑去小姐身边。
佩玖才发现香筠也在房里,顿觉窘迫,匆匆在脸上抹了两把,然后打开门,将香筠往外推:“你先出去,我想自己静会儿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一声,门关上了,香筠被丢到了外头。
可小姐越是这样,香筠心里便越担忧起来,站在门外关切的拍门劝道:“小姐,您到底怎么了这是……若是有哪个刁奴胆敢把您气哭了,奴婢这就去帮您教训她!”
毕竟香筠想来想去,小姐左右没出将军府,除了不长脑子的下人气到她,还有谁敢?
拍了几下,见佩玖是铁了心不理会,香筠这才不得不放弃。转身离开时,正巧看到月拱门那侧的穆景行,香筠便行礼,“大公子。”
“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见香筠走远了,穆景行才将视线移回佩玖的房门上,那眼中是道不尽的哀伤。
他知道,她哭了,她又一次被他惹哭。
幼时,他总喜欢欺负这个继妹,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委屈吧啦的,煞是可爱。每回看她哭,都是一种道不清的享受。
可如今,她落下的每一滴泪,都如刺在他心口上的利刃般!她流泪,他滴血。
穆景行转身离开院子,去见父亲。
穆阎刚刚下了朝回府,这会儿正依着平日里的习惯,在膳堂补早飨。恰巧穆景行也没用早飨,便径直去往膳堂与父亲同用。
落座后,下人添了碗筷,穆景行便吩咐他们全都下去。
穆阎停下用饭,看着儿子略显反常的举止,冷脸问道:“听说你快天亮时才回来?”
“嗯,”穆景行边从容应着,边夹起一块肉糜酥来放入眼前碟子里,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:“护送济文济武出京,连告了五日假,户部近来本就忙于户籍造册之事,故而昨夜便在衙署睡下了。”
“那为何早朝也未去?”穆阎审视着自己儿子。
穆景行低头咬一口肉糜酥,嘴角泛起个似有似无的笑,细嚼慢咽后,才道:“昨夜着凉,称病告假了。”
这倒也是实情,穆景行昨夜醉酒后又去河中冲了凉,再壮的身子也是受不得的。
听闻是这个原因,穆阎的眼中也显露出一些关怀,脸色亦是温和了许多:“怎么不好?可请大夫瞧过了?”
“父亲,儿子这点儿伤风不算什么。”穆景行蓦地抬头,与父亲正面对上,神色和语气皆郑重起来:“倒是济文和济武,这场仗怕是要受挫。”
穆阎眉头一皱,突然聊起国之大事,他也心下一紧,“若是寻常的小役,他俩受些挫倒也算是个历练!可偏偏此战大有意义,若我军应对的吃力……边境各宵小本就虎视眈眈,蠢蠢欲动!”
“父亲,既然您如此想,想来圣上也正在担忧这些。不若这样,儿子明早上朝前便去请命,自愿前往北境,助他们一臂之力。”
“景行,你……”穆阎面色一骇,想说什么,突然又哽了下。在他眼中,儿子素来对军务不感兴趣,不然怎会放着武将传家的本事不学,偏偏去读那么多圣贤之书?
可这回儿子竟然愿意亲赴战场!这可谓是穆阎多年的愿望。
见父亲此般大惊小怪,穆景行不由得笑了笑,淡然道:“父亲,儿子又不是去带兵打仗,只是做一回弟弟们的帐中幕僚罢了。”
“够了,够了,这便足已!”穆阎双眼冒光,心下满意,不由得大笑起来。
如此已是让他抹了心中最大的一个遗憾!武将大家,他一生征战沙场,战功赫赫,亲儿子却连个战场都没上过,说出去简直是笑话!
穆阎望着儿子乐得开怀,却悠忽发现穆景行嘴上虽挂着笑意,眼底却流露诉不清的落寞。穆阎蓦地也止了那笑,他好似有些明白了。
穆景行这哪里是为了两个弟弟,更不是什么为君分忧,他分明只是为了躲开这家中的某个人罢了。
看明白这些, 穆阎心下非但不气, 反倒生出些心疼。
他素来笃信穆景行是个能成大气的, 在许多时候, 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得不甘拜下风!
儿子虽一时迷失了心性, 但好在他迷途知返, 未铸成大错。圣人也道食色性也, 景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府上又住着个柳亸花娇的继妹,抬头不见低头见, 日子久了难免……
若论起来,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,未料到这一点提前防范。
念及此, 穆阎真的有些自责起来。旋即又看着儿子笑笑, 心道出去多历练历练也好,世面见得多了, 心思也就不拘在自家院子里了。
“呵呵, 景行, 明日为父与你一同去面圣!”说罢, 穆阎笑着继续吃起菜来。吃了两口, 突又想起另一桩事来, 便提了句:“若你这回立了功,待你回来,为父便求圣上亲自为你赐一桩好姻缘!哈哈哈哈——”
穆景行正用着饭, 蓦地一撂手中玉箸,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既而笃定道:“父亲,孩儿如今已成年,也已有了自己的根基,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。另外弟弟妹妹们的前途,我也另有打算,父亲不必再急着为他们张罗。”
说罢,穆景行起身行了个晚辈礼,便离开了膳堂。
穆阎举着玉箸,迟迟悬停在半空,面色怔然的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。先前的好心情似乎也一扫而空。
只不可置信的低喃了句:“这是翅膀硬了?”
走在轩廊上,春风拂过,却拂不去穆景行眉间的那抹凝重。
拜宗祠,入族谱,改口为父……这一切,他又怎会看不出是父亲猜中了他的心思,才刻意去做的。
翌日,穆阎着人提前递回府里信儿来,说是与穆景行一并留在宫中陪皇上用御膳。
菁娘便带着佩玖与樱雪一起在府里用了午饭。
佩玖心下倒是觉得轻松。昨日被大哥气哭之后,她为了避开他晚饭便在自己房里用了。今日若再托辞身体不适,娘也未必信,于是她只得出来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