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
她看起来镇定是一回事,可瞧见历史上真实存在,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,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?
哪怕她是从未来穿越到大清的,可她是胎穿者,呆在这个世界十六年的时间,见证大清日益繁盛,心底多少对这位帝王还是有几分畏惧。
她前脚刚走出了坤宁宫,后脚皇上便与钮祜禄皇后说起即日将出塞巡视沿边内外,有在滦河修建塞外行宫的打算。
后宫不得干政,皇上只与她寥寥说起几句此事。
钮祜禄皇后也不好多问:“……皇上出行突然,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,至于后宫之中,一切都有臣妾。”
皇上握住她的手道:“有你在,朕自然是放心的,只是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,孙院正与朕说了,你这病症若仔细调养几年也能好转,后功琐事你若是忙不过来大可以叫佟贵妃协理六宫,没道理累坏了自己的身子。”
钮祜禄皇后身子如何,她自己最清楚,只淡笑着说没事:“倒是臣妾见映微进退有度,落落大方,想替她求个名分。”
皇上却道:“这事,不必着急。”
又闲闲聊了几句,皇上这才离开坤宁宫。
待皇上一走,钮祜禄皇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精气神儿一般,怏了下来,吓得採云姑姑又是奉药又是捏背。
她是从小看着自家主子长大的,知道自家主子最是要强,便是病成这般模样,却也不愿在皇上跟前丢了面儿,一时间也跟着难受起来:“……您这是何必了?如今您后位已定,有些琐事丢给佟贵妃便是了,何必继续熬着自己的身子?奴才更是不懂,您为何要在皇上跟前替赫舍里氏美言?”
钮祜禄皇后双眼微阖,面露疲态:“本宫知道,这后宫迟早有一日会交到佟氏手上,可但凡本宫在一日,就不会叫她,叫佟氏一族如愿的。”
顿了顿,她更是道:“至于本宫为何要替赫舍里氏美言几句,不过是顺应皇上心意而为罢了。”
这话说的採云姑姑更是听不懂。
钮祜禄皇后解释道:“你以为皇上心里当真一点都不在意那赫舍里氏?皇上就算不在意她,也不会不在意故去的孝诚仁皇后的。”
听钮祜禄皇后娓娓道来,採云姑姑才记起当年之事。
当年孝诚仁皇后薨于难产,噩耗突来,惊扰的不光是紫禁城,还有赫舍里一族上下。
彼时赫舍里一族当家做主的那个尚是映微的阿玛噶布喇,丧女之痛虽难受,可他同时也背负着赫舍里一族的兴衰荣辱,也放不下宫中刚出生的外孙,所以便借口太子无人照顾,送进宫一个与孝诚仁皇后模样有六七分相似的嫡女。
谁知皇上却是勃然大怒,斥责噶布喇醉心权势,擅长钻研,不仅让噶布喇蒙羞,一度让赫舍里一族都抬不起头来。
从那之后,赫舍里一族当家做主的那个人就换成了噶布喇庶弟索额图——这个得索尼赞不绝口的庶出次子。
钮祜禄皇后沉吟道:“索额图是个聪明人,早就料到后位不会长久空悬,如今佟氏进宫,宜嫔等人得宠,他怎么会坐得住?二月里借着选秀送进来个庶出姑娘,后宫与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,谁知道她一进宫就病了,大有一副不争不抢的架势。”
“咱们万岁爷啊向来是这个性子,你若不争不抢,他兴许还会怜惜你几分,你若太过聪明,那就什么都没有。”
採云姑姑是稀里糊涂的:“娘娘这话中的意思奴才是愈发听不懂了……”
钮祜禄皇后含笑道:“后宫之中,同宗族者不会都身居高位,僖嫔也出生赫舍里一族,与孝诚仁皇后是打着灯笼才能寻摸到一处的亲戚,连本宫都没想到她这次居然会被皇上抬到嫔位,如此一来,皇上无异于昭告众人赫舍里氏不会威胁到大家,又怎会有人变着法子刁难她?”
“你想啊,皇上日理万机,可对太子饮食起居十分关心,皇上便是看在孝诚仁皇后的面子上,也不会不管赫舍里氏的,枪打出头鸟,皇上不管她,却将她丢到钟粹宫,丢到荣嫔身边,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。”
只是有件事她是万万没想到,她没想到皇上竟对孝诚仁皇后如此情根深种,连孝诚仁皇后当年闲言都放在身上——要不然皇上怎会知道赫舍里一族女子名字该从“淑”字?
採云姑姑听闻这话是愈发难受,都说慧极必伤,他们家娘娘啊就是因为思虑太过,才会早早伤了身子。
映微不知道自己已叫钮祜禄皇后有所提防,更不知道自己的不争不抢落在钮祜禄皇后眼里成了韬光养晦。
说实在的,直到如今她对叔父索额图还很有些意见。
她虽是庶出,但姨娘得阿玛宠爱,从出生后就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,用她姨娘的话来说,只盼着她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长大,到时候寻个家世寻常的夫婿,和和美美过自己的小日子。
谁知道索额图竟要她进宫选秀。
姨娘一开始誓死不愿,在她阿玛跟前更是以死相逼,可她的阿玛早已不当家,她知道若自己拼死不愿进宫,索额图看在她阿玛的面子上倒也无可奈何,但姨娘的日子却不会好过。
没有办法,她只能进宫参加选秀。
索额图的意思她很清楚——照看太子,争夺圣宠,诞下皇子,助赫舍里一族于朝堂之上更上一层楼。
但是,这与她有什么关系?
她可不是有着封建思想的古代人,想着什么为了家族能够牺牲自己,她啊,只想要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。
映微万万没想到,她前脚刚回钟粹宫,后脚内务府就差人送来了冰块。
为首的太监话倒是说得好听——原本奴才们想着主子尚在病中,用冰会伤了您身子,如今皇后娘娘既请了孙院正替您把脉,说您身子并无大碍,所以就巴巴将冰给您送来了。
映微也懒得与他们一般计较,将东西收下了事。
到了午饭时,她的伙食更是比寻常提升了好几个档次,惹得她自嘲道:“也怪不得后宫之中人人都在争宠,这皇后娘娘不过与我多说了几句话而已,内务府就狗腿成这个样子,那内务府若碰上那得宠的妃嫔,还不知道怎么献殷勤!”
春萍也跟着道:“是了,就连今儿奴才瞧见东偏殿通贵人身边的喜鹊,她都难得朝奴才笑了笑,与奴才说了几句话。”
要知道这通贵人仗着自己替皇上生下儿子很是倨傲,连带着她身边的奴才也是狗眼看人低。
映微笑着道:“兴许是最近通贵人心情好些了,所以连带喜鹊也跟着松了口气。”
在她看来,这通贵人不折不扣是个倒霉蛋,按理说她前年替皇上生下个儿子,这嫔位上好歹该有她一席之地,可她出身大族纳兰氏,惠嫔也是出身纳兰氏,且早先诞下儿子,后宫之中没有同宗族姐妹都身居高位的道理,所以她只屈居荣嫔之下,这叫她怎么高兴的起来?
前几日大封六宫的旨意刚下来,映微没少听见东偏殿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。
春萍瞅了瞅四周,见无人才道:“奴才听说通贵人一是因为没能得封嫔位而不高兴,二来是因为九阿哥没能养在她身边,小小年纪就被抱去了阿哥所,奴才,奴才更听说这钟粹宫邪气得很,要不然荣嫔娘娘之前诞下的几个儿子为什么没一个活下来的?”
这等胡言乱语叫映微听了免不得要训斥她几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