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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5节

 

新的办法

桑弘羊怔住。

正常逻辑下,若韩盈身为男子,她的成就肯定会比现在高,可不知为何,他突然回想起刚才,自己一直打算的,让对方找个丈夫,又或者别驾,借助男人来施政,结果被对方否定的内容。

他是真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吗?

或许是不知道的,毕竟他看似真诚的出主意,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,他并没有在对方的角度和情况下,想过她需要付出的代价,以及最后的收益到底对不对等,甚至,他从一开始就默认了,对方能够视夫为天,对待丈夫能够像宫中的女子那样谦卑柔顺,能用柔和机敏的言语,让丈夫采纳她的建议。

当然,这种默认并不明显,他能够感受到韩盈的自傲,所以设想中,丈夫也会平等的对待她,尊重她的意见,可这种设想,还是隐含着前者——他其实在将这当成一种优待、奖赏。

强者很难体谅弱者正在经历什么,而韩盈如今做的这些,过于正好是出于同为弱者的怜悯,若对方真是男子,韩盈还会有这样的性情吗?

可能有,但很大程度会像他一样,无法感同身受,怜悯程度也会会降低,甚至因为上升的通道对他打开的太容易,他转而去追求更好的前途,而非治理县城。

“农人好些和更好些之间,差距算不上多大。”理清韩盈的想法,面对这样的情况,桑弘羊稍微犹豫,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认可,但他没有继续这种分歧,而是继续问道:

“说起来,商人不事生产,买空卖空,贪利不义,韩医曹为何如此重视商人?”

在听到桑弘羊这么说后,韩盈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失望。

她清楚,古代社会很难有完全对农人处境在意,并希望他们能够摆脱贫困的人,事实上,将农人视为资源,思考能从他们身上拿走最多,而且还能可持续的进行剥削,才是如今合格的官吏,桑弘羊能说出这种话,毫不稀奇。

真正韩盈失望的,是对方有这样的思想,那哪怕他们两个人都认可发展商业,未来也很难成为信任度更高的盟友,只能进行有限度的合作。

“阁下说的商人,是大贾商,多擅投机取巧,强兼土地,收买奴隶,不仅使农人无立锥之地,沦为流民,徒生祸乱,更强枝弱干,危害国家,自然是需要打压的。”

韩盈也不担心这么说对方会生出不满,这是国家基本政策,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,而且对国家来说非常有利,若桑弘羊还没有当官,那做为被打击对象他还会有情绪,可他要是已经是官,那只会赞同韩盈的说法,毕竟他已经不是商,是官。

正如韩盈所想,听到这里的桑弘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。

“至于贩妇走卒,经营作坊的小商人,看着不事生产,实则是将农人,或者将某地的无用之物,交换到需要之人的手中,此举虽看似不像农人种植出了粮食那么明显,却也是在创造价值,甚至还有些生活必需品的交换,更需要商贩运输售卖,不然,农人哪里来的铁器、陶碗和盐?”

这是在说套话,根本没什么价值可言。

听完的桑弘羊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年头,他一边思索,一边笑着应道:

“圣贤曰小国寡民,有器不用,有舟车不乘,结绳记事,甘食美服,安居乐俗,可我看,这世上哪有人愿意过上古时候无竹简笔墨,必须结绳记事,无纺织之技,需要以兽皮遮丑御寒,无耕田之能,只能采野果菱角充饥的日子?”

古代没有没有考古一说,但就算不看周围四夷过的什么日子,国内随便找个穷乡僻壤看看,只要此人没有自己骗自己或者被别人忽悠瘸了,那基本上都能想明白尧舜禹,周、战国乃至现在社会生产力是在进步的。

这点,在儒家没有彻底占据主流之前,还是比较普遍的认知,比如韩非子在五蠹中,用古今巨大的差异来说明为何今时要用法来约束臣民,老庄也说了小国寡民需要付出的代价。

不过可惜的是,汉武帝出于统治的需要选择了儒家,而儒家在面对社会生产力带来的矛盾时,由于给不出解决的办法,最后只能提出‘回到过去’,并将尧舜禹禅让的事迹神话,推到极高的位置,鼓吹连君主德行都这么高了,那当时的国家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存在!

但鼓吹道德的儒家,是绝对不会提当时的生产力到底如何的,以至于西汉末期就忽悠的上下一心,将再世周公王莽推上了皇位,虽然后世经常说他是什么穿越者,可实际上他颁布的政策就是周时的古制,就是后果嘛——

呵呵。

听桑弘羊提到他认知中古代状态,脑海中跑偏的韩盈收回来自己的思绪,赞同点了点头:

“是即!”

“今古不同,对其态也应不同。”铺垫过后,桑弘羊也开始询问起来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:

“贩妇走卒与豪商之间,还有一部分商人,依民生产业而兴,家产最多不过上百万钱,说善,却还是会高价贩货,说恶,也不至于动摇一地之本,想治,又因人数众多而难以管束,继续放纵也恐成祸患,以官营作坊取代,又恐生污秽,不知韩医曹如何解决此点?”

话说道这儿,韩盈也明白桑弘羊这是什么意思了。

既然她做为女人没办法升官,那抄她现在做的作业,寻找更合适的人才培养在为自己所用,便是更合适的办法了。

这种行为说实话很有点恶心,但当她做到这种程度,分析模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,从古至今就没少过。

别的不说,后世那些整个村、整个县统一做某个行业的事情,就是看着某个同乡靠这个发了财,然后一窝蜂的全跟着模仿,因为争夺客户最后全死了的,要多少有多少,当然,活下来的就比较厉害了,直接成了某个行业的集中产地。

商业如此,放在此处也是同样的情况,不过,她做的这些,还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。

涉及时运和人本性的东西,不是有个几千几万块钱开个店就能模仿的,后世那些有名的网购软件发展史都快被盘烂了,同类型的竞品有出现吗?哪怕是中途杀出来的拼夕夕,它的定位和某宝某京也不是一个方向的啊!

“解决不了。”

韩盈摇了摇头,想让私企不追求利润,让国企没有腐败这种事情,别说古代了,放现代都是个无解的问题,她摊了摊手:

“若有能人,便可治一时,没有的话,只会朝着越来越烂的方向发展了。”

这简直是桑弘羊最不想听到的答案,他微微皱眉,心里明白对方说的是对的,但想起宛安的情况,还是忍不住反问到:

“可宛安——”

话未说完,桑弘羊便止住了,在韩盈、县令以及刚才的娄河令这些能人还在宛安县的时候,肯定能够保持足够清明的状态,他说宛安情况就是多此一举,

“唔,是我思虑不周,由盛转衰乃万物之理,岂非人力所能逆转?不过,若无能人的话,盛期能否尽力延长呢?”

“能啊。”韩盈回答的极为爽快,这让桑弘羊有些不敢置信,自己问的核心问题这么快就能够得到回答,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态让他放弃了思考,而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:

“还请韩医曹赐教。”

韩盈神态很是认真,她直视着对方,道:“很简单,选女人做事儿就好了。”

这是什么回答?

桑弘羊瞬间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愚弄,他脸色一沉,强忍着怒气说道:

“韩医曹何必如此戏弄于我?”“对我来说,想要延长盛期的办法,就是选女人做事儿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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